【为爆老师而作的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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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也曾有过天真好动不务正业的时候。
那是他约莫十二三岁的时候,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先王又管的宽,于是陵光人前老成稳重,人后爬树摸鱼样样精通。
只是知道的人少。
执明算得上一个,不过执明都是陵光告诉他的。
陵光说的时候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执明却是一直记在了心里,直到现在。
身边一直有的窸窣声渐渐小了,执明转头一看才发现陵光坐在他边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执明随手折的小东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其实执明自己也不知道折了什么,起初是按照记忆里的模样弄的,只是翻来翻去翻了几次之后就没了记忆中的模样,干脆就随便糊弄了,弄出来一个四不像。
执明手里有好些折子要看,不想陵光总是在边上说话吵,随手就把东西递给陵光让他自己玩着,没想到陵光却是欢喜的很,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
那是一张略显青涩的脸,滑嫩地好像能滴出水来,执明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这几日陵光在宫里混熟了,整个人都比刚进宫那会活跃了不少,来御书房之前也不知道在哪里玩闹过,不然不会这么一会就睡着了。
陵光被他闹醒了,睁着一双迷蒙的眼小嘴撅着不满地看着他。
执明笑笑,伸手拉他起来。
“下雨了。”
“欸?真的下雨了。”
窗外确实飘起了雨,陵光趴着窗户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看。
“小心点。”
原本执明提下雨不过是想转移一下话题罢了,不知道陵光是瞧见了什么瞧了这么半天。
“你看,那好像有只燕子。”
执明顿了一下,顺着陵光指的方向看去,横梁上有只在燕子一蹦一跳地,看上去活泼可爱。
“是躲雨吧,风大,别老探着身子往外看。”
“那我能去御花园吗?我想去御花园。”
陵光回身看着执明,眼睛一眨一眨眼神里都是渴求,执明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找了个人跟他一起去。
陵光欢天喜地地走了,执明想了想还是伸手去关窗。
窗门阖上之前,执明抬头看了一眼横梁,那里已经没有燕子了。执明倚着窗子发呆,又一阵风夹雨吹过吹得执明一个激灵。
“夏天了啊。”
执明在心里发了句不明所以的感慨,尔后关了窗。
陵光说想要在花园里种些牡丹,这个念头不知道何时起的。只是不停地说姹紫嫣红的好看,在执明耳边提过好几次。
牡丹园里怎么可能没有,只是陵光说想要亲手栽一些。花匠却是为难,说牡丹移栽最好是在秋末,否则不易活。
执明也只得耐着劝着陵光,等到十月了就让人帮他辟一方土地他爱种什么种什么。
陵光得了这个承诺,脚下却仍旧是忍不住要往花园里跑。
不但自己跑还领着花匠门到处跑,听人禀报说,明面上仍旧是恭敬私下里匠人们可都烦了,得亏前两日新来了一个人,耐着性子陪着他瞎晃悠。
挑挑拣拣之后陵光终于挑中了心仪的地方,这几天可劲鼓捣人给那方土地松土施肥。
听说是在园子东北角,执明一直没去看过,也不知道到底在哪。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快,这场雨不过半柱香的时候就停了。
执明在房间里坐着无聊,打算去御花园看看陵光到底在鼓捣什么。
骤雨初歇,小路湿滑,执明小心翼翼地到了花园,只看见陵光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跟在一人后面亦步亦趋。
“陵光——”
执明唤了一声,只是陵光没有听见。
陵光没听见,有人听见了。
被陵光跟着的应当是花匠,回头看见执明站在那连忙跪下了。
“行了起来吧。”
陵光也高兴,顾不得满手的泥巴就想要扑过来,执明伸手拦住了。
“一身泥巴,玩什么了?”
“我在学怎么移栽花木!”
陵光说的兴奋,执明却是一脸兴致怏怏的模样,见执明这反应陵光自觉无趣也就转头继续玩自己的泥巴去了。
陵光不理他,花匠却是不理不行。
“原先是挑中了南边的一块地,那儿种了好些忍冬,近日整好是花期,开的正茂盛,草民便斗胆劝了劝,最后绕着园子转了好几圈,殿下才挑中了这块地。”
这花匠多半是新来的——执明回头看着他,眼生的面孔。
听他这一番说辞,执明就能猜到他是出自民间,进宫最多也不过四五日,应该就是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新来的。
“草民在民间也不曾见过开得那般好看的忍冬,打理的人定是下了好一番心血,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打理的,真想讨教一番。”
听人夸自己总归是让人高兴的,执明也就无视了他那些错漏百出的称呼,挥了挥手说:“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下过几场雷阵雨之后,天气慢慢地就转了凉。
一场秋雨一场寒,还没等到可以移栽牡丹的时候,执明就病了。
陵光倒是在执明的吩咐下早早地裹上了秋衣,执明自己却是没顾上,那日出门吹了阵秋风淋了场秋雨,回来便受了凉。
执明躺在床上身上不停地发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觉得自己身边都是人,又觉得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太医一早就来看过,说是风寒,三两下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
照说最多两三日执明就该好了,可拖到了快中秋,执明还在床上躺着。
太医心里一阵阵地发慌,总觉着同先前那人的症状太像了。可是医署里一个个都诊过真的是风寒,他们也没法子。只能换着法子的开方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剂量。
陵光趴在床边伺候着,小脸一直紧绷着都快瘦没影了。
这天执明好似清醒了一些,睁着眼看了半天床帐,一转头就看见了趴在床沿睡着的陵光。
执明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他一动,陵光就醒了。
陵光的语气里慢是惊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便带了几分委屈:“你终于醒了。”
执明恍惚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干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陵光小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他喝下。
“你病了好久。”
执明对着他笑,说:“我知道。”
他的嗓音跟往日不大相同,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涩味。
陵光伸手扶着他,小脸上都是委屈:“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执明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毫不遮掩的委屈,慢慢开口说:“对不起。”
“嗯——”陵光像是有些意外他会说这句话,歪着他看着他好久,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轻快地说,“那么,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却像是戳中了执明的某根神经一样,他抓着陵光的手,语气略显激动:“真的吗?”
陵光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只能重复了一遍:“真的呀,我原谅你了。”
执明睁着眼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说话,殿内太过于安静,安静地有些可怕。
好在太傅来了。
太傅最近身子也算不上太好,太傅年岁已高,换季的时候总会有些不适。
今日本是例行探望,在门口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才知道执明醒了。
醒了就好。
太傅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欲推门而进,只是近前两步听清了他们说话声之后,便又在门口等了一等。
“那我先去叫太医。”
瞧见太傅进来了,陵光挣开了执明的手,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行礼问安之后,太傅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说:“王上,您这又是何苦。”
执明却是不解:“太傅此话怎讲?”
太傅抬头看着执明良久,摇了摇头说:“罢了罢了,是老臣糊涂了。”
“太傅可是觉得本王糊涂了?”
太傅没说是,只是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却是默认。
执明心里却是升起了一把无名火,“那太傅为何不劝着本王?”
“若是王上听得劝,这宫中早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太傅话说的轻淡,说的却是事实。
执明却被太傅这话卸走了全身气力,靠着枕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王早就知道,是本王咎由自取。可是方才陵光说,他原谅本王了。”
执明转过头看着太傅,只是他的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
“他说,我原谅你了。”
陵光之前就同他说过这句话。
那是执明不小心打翻了陵光泡的茶,据说开春头一壶茶,茶水倒了一地,连带着打湿了执明的衣裳。陵光的脸拉的老长,执明百般讨饶万般哄劝都没用,就差跪下了,可陵光就是铁了心的当做眼前没这个人。
“阿陵,我错了,我去门口捡片瓦片跪着成不?”
陵光仍旧没理他,执明作势要走。
“执明!”
陵光怕是没想到他会真走,又想到他的性子指不定真去捡瓦片了,情急之下连忙开口唤住了他。
陵光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唤他,只是一样的两个字却能被陵光喊出千百种意味。只听一个音执明便能知道陵光当下是什么心情。
执明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陵光。
陵光原本很生气,可是一看见执明委屈的脸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阿陵~~”
“行了,本王原谅你了。”
执明一回身就扑了上来,陵光没接住被他扑着倒在了椅子上。
“真的?”
陵光看着执明的亮晶晶的眼,像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狗。
于是陵光放软了语调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执明,我原谅你了。”
执明满脸恍惚,似又再度想起了旧事。
太傅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又重复了一遍:“王上,您这是何苦。”
王上,您这是何苦。
这句话太傅已经不知道对执明说了多少遍了。
最开始的时候执明只是愣愣地出神,后来会反问太傅为何觉得本王苦,再后来,执明说是本王咎由自取。
太傅便也只能低着头沉默。
夜里执明做了一个长梦,三更时分被打更声惊醒。
睁开眼之后执明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今夕何夕,浑身上下汗涔涔的,衣服都贴着身子难受的很。
一旁守夜的宫人连忙上前来,却被执明挥手屏退了。
执明起身坐在床沿,等着身上的汗干透。
这一坐,坐到了天光微曦。
“去把陵光叫过来吧。”
“是。”
陵光显然还没睡醒,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进门就瞧见执明坐在那不动,习惯性地就想要坐到边上去。
执明没制止,只是略微偏过头看着他,眼神一片空茫。
“怎么了?”
陵光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异常。
“阿陵走后——”执明看着他许久,慢慢地开口说,“本王也曾见过很多人。有长相像他的,有脾性似他的。而你,不论外貌脾性,都是最像的那个。”
“可你终究不是他。”
“昨夜一场大梦,梦见陵光同本王说,胡闹。本王回他,怎么就胡闹了,陵光却是顾自转身走了,本王再怎么呼喊也不曾回头看本王一眼。”
“醒过来之后,本王就想,怎么就是胡闹了呢。转念一想,是呀,怎么就不是胡闹。”
执明停顿了一会,摇了摇头,才又继续说:“那日你被人领到本王面前,说是大病初愈前尘往事尽数忘却,斗胆求本王赐名。”
“你的脸——”执明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你的脸真的太像陵光了,本王一时恍惚竟以为是他又托生来寻本王了,才给你起了这么一个名。”
“就像太傅说的,本王此举当真是荒唐可笑。”
“王上——”
“本王坐了一夜,天光乍起时本王突然就明白本王这辈子是绝没有法子能再听见那句话了。”
“只能求着下辈子了,只是不知下辈子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原不原谅,终究还是阿陵说了算的。”
“你说的,我说的,都做不得数。”
执明笑笑,摆手示意自己话说完了。
该走的,就走吧。
执明这一场病,早就该有了。
早在那年中秋,这场病就该来了。
执明大病初愈的时候,已经是中秋了。
宫里的中秋家宴早就罢了,这一天对执明来说,对宫中人而言,也只不过是个寻常日子罢了。
今年中秋更算不上好日子,执明一场大病来的突然,天还阴沉沉地似要下雨。
执明本是坐在御书房里的,只是一个人坐久了便觉得乏味。
一时兴起,找人取了钥匙去了望月楼。
楼已经封了好些年了,执明年年都想进来看看,尤其是中秋时,只是他从来都不敢。
推开门的时候扬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灰尘,执明捂着鼻子咳了好几声,吓的身后跟着的宫人以为执明又病了。
“行了你们下去吧。”
陵光先前最喜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依着窗子远眺,春意盎然的时候还能瞧见花园里冒尖的枝桠上开着的花。
房间里仍旧是他最后一次来时的模样。
桌上的茶壶剩下了一壶残渣,茶杯里的茶早就干透了剩下满杯子的茶垢,他们常坐的椅子仍是被拉开的模样。
除去一室抹不掉的灰尘之外,一切都同往常一样。
仿佛这些日子的空寂同他前几日的噩梦一样,醒过来,便好了。
外头慢慢地下起了雨,执明却是难得有些高兴,他想起了陵光刚住进这屋子没多久的时候,说过谁还没个羞于见人的时候。
那是执明见过陵光最羞赧的时候。
那阵子是陵光刚进宫,不知是不是缓过神来了,先前成亲的时候都是从容大方的,那几天却变得有些羞涩,面对着执明一举一动都有些不自然。
那天执明去找陵光的时候,看见陵光扒着窗户身子努力的往外弯。
“看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陵光一跳,陵光一回头看见执明脸上满是恶作剧的笑容。
“你看,好像有只燕子歇在那,是在躲雨吧?”
执明站在陵光的身后,伸手扶着窗棂往外看,陵光整个人都被圈进了执明怀里。
“好像是有只燕子。”
陵光有些许的不自然,动了动想要从执明怀里挣开。执明干脆把手也叠了上去,把陵光整个人彻头彻尾地圈进自己怀里。
“我们给它搭个窝吧?”执明低着头在陵光耳边吹了口气,“好不好?”
陵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好不好?”
“好。”
执明满意的笑了。
第二天执明就让人给燕子搭了个窝,每逢下雨的日子,执明就会拉着陵光坐在窗边等燕子来歇。
“是这样子的吧?”
执明自语着把椅子挪了挪,挪成了记忆中的模样,也不顾满是灰尘便坐了下去,惊起的灰尘呛的他好一阵咳。
“下雨了。”
窗外渐渐响起淅沥沥的雨声,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执明也不在意,换了个姿势倚着窗棂,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檐下的横梁。
“你说,今日檐下会有来躲雨的燕子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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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不了五百字小作文的话请更新玄武朱雀谢谢】【不会有4.0了】
【裹脚布一样越来越多番外会不会让人觉得其实没那么虐,毕竟写的就那样而且都知道套路了,好的我知道答案是会的】